啊!剩下的西瓜实在无大用.但在父亲眼里,西瓜的精华恰是介于皮与瓤之间的部分.于是,父亲再次操刀而起,削去薄薄5mm宽的一层皮.这青色透明的一层煞是可爱.你把它联想成玉一类的东西也不为过.如果将此雕琢成什么,必也是奇珍异品了.不过我们顾不得那么多了,吃为上.这一层西瓜皮恐怕再洒上多少糖,也未必好吃.它自有它的妙用.父亲将其与青椒炒制一盘,美其名曰:下里巴人.我叹之果然恰如其分.吃之更是妙不可言.将其放入口中,牙齿轻轻一咬,那份松软不失小脆的感觉,加之被压挤出的汁水的味道同时上来.你想啊,油盐酱醋所有的味道尽在其中了.那感觉能不美吗 真是泌人心脾,余味难寻啊   

最后,西瓜就只剩直挺挺的一层皮了.我们仍不肯放弃,将其切成丝状,与青椒炒制,也堪称上乘佳品了.其清脆可口亦与萝卜相比.想必营养价值也不低的.  

当然,这种感觉早已远去.现在吃西瓜哪有这番乐趣.总之.吃着吃着,便要忆起过去.好像在忆苦思甜,好像也在玩味所有的东西.哎,现在捧着西瓜怎么一点味道也没有了呢 ？  




碧沉西瓜   

陈幸蕙  

往来南北高速公路,台湾平原丘陵的安宁与丰饶,总像是乡土画家笔下清丽淳朴的透明水彩画，一年四季,各以不同的题材,在天地之间递嬗?.但是,在所有不同的窗外景观中,最令人印象深刻的,或许还是暮春时节恣意盛开的菜花,和初夏桥墩之下成阵罗列的西瓜吧？  

菜花耀眼的黄,是染坊里新调和成的色彩,成片泼溅出来的结果.那种自成格局,恰到好处的氾滥,是只有天地这样的作手,才能够铺排得出来的.  

如果成畦的菜花,是后土之上段落鲜明的大块文章,是几何学里最精整富丽的平面；那麼沙田内星罗棋布的西瓜所展现的,便应是疏淡自如的点的趣味了.  

孟夏时分,车行过桥,往往远远地,你就可以看见在沙地上懒洋洋前进的浅河,忽然没来由地消失它们的尾巴,却另在宽阔的两岸,谦让出一大片肥沃的瓜圃来.而远处,秧针半吐的水田,如棋盘一样整齐排列；近处,无心散落的绿色棋子,闲闲地被洒在局外.可是走得更近了,棋子扩大成深碧的卵石,你才猛然醒悟,那成点状分布的碧绿,竟是卧在沙地上安恬地晒?太阳的西瓜.  

每一次见到那样胖呵呵的瓜,就忍不住想起郑板桥所说「原上摘瓜童子笑,池边濯足斜阳落,晚风前个个说荒唐,田家乐」的句子来.瓜熟蒂落的时刻,桥下的世界,想必也就是这样充满了收获的欢愉吧！  

然後,当成卡车成卡车碧沉沉的西瓜,集散到各地的果菜市场,那便是挥汗如雨的夏日,喉舌焦燥如焚的人们,最能够大快朵颐的时候了.  

其实,西瓜给人的感觉,说穿了,只是「痛快」两字――汁水淋漓的痛快；当然,除此而外,在所有瓜瓞绵绵的同类中,它也是最美丽的一族,那种剖开来时,碧沉与朱红,或是碧沉与金黄的鲜活对比,  

都不是其他一清二白的远亲所能够望其项背的.  

於是仔细想来,酷暑似乎也并不那麼可诅咒了,因为在碧沉西瓜丰沛的汁水中,享受醍醐灌顶的清凉痛快,是别的季节都不会有的专利.